作者:秦耕 文章来源:民主中国 2008-6-2 从“五四”到“六四”,正好一个月,从1919年的“五四”到1989年的“六四”,相隔整整70年,从“五四”反帝的民族主义主题,到“六四”反专制的民主主义主题,从1840年算起,到1989年,是150个年头。反帝是爱国,如今“五四”是中国的青年节,意在鼓励青年人追求远大理想、保持爱国热情,而反专制是“动乱”,“六四”是一个在生活中被想方设法屏蔽的词汇,囚禁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,绝大多数30岁以下的年轻人甚至从来没听说过“六四”。他们知道远在1919年发生的事,但不知道近在1989年发生了什么。 距离1989年的“六四”屠杀已经19周年了,要恢复公正,肯定良知,把荣誉给予流血者,要谴责邪恶,惩罚犯罪,把罪恶押上历史审判席,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在正义降临前,能否暂时绕开官民双方对“六四”截然相反的评价和认识,把“六四”作为一个相对中性的纪念日,比如作为一个全国性的“哀悼日”?在这一天,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,能否在这一天缄默24小时?官方在这一天停止对民间的恶意伤害,不要继续往民族的伤口上撒盐,不要继续刺激民族管涌的泪腺,不要公开宣称屠杀有理、镇压有功,不要再以“取得近20年的社会稳定与经济持续增长”为杀人辩护。或者在这一天保持必要的沉默,对为自由、为民主理想、为祖国和正义慷慨赴死,以肉身对抗暴力的年轻生命,表示适当的敬意和尊重,不要再打扰他们的亡灵,使他们得以安息。或者对民间的纪念和哀悼,采用相对宽容、理性、人性化的态度,即便暂时不能正式确定“六四”为全国“哀悼日”,官方不出面组织悼念活动、不在这一天降半旗志哀,但只要容忍民间自发的悼念活动,让人们能够适当表达自己心中无以排解的悲伤,让这一天在事实上作为一个哀节。能做到吗? 这是我的希望。但官方目前显然还不情愿。 在“六四”屠杀18周年纪念日,一位有良知的四川成都市民,曾自己出资在《成都商报》刊登一行文字广告:“向伟大的六四死难者母亲致敬”。他的行为惹来大祸。该市民被拘留处罚,《成都商报》被勒令停刊整顿,报纸相关工作人员被开除或停职。2007年《成都商报》事件说明,官方18年来的强制遗忘策略,是非常有效的,报社的工作人员已经不知道“六四”为何物了。但遗忘策略的副作用也非常明显,使该市民借媒体公开悼念的文字得以逃过严密审查。《成都商报》事件说明,官方依然像野蛮的父母,打人但不许哭喊,依然不肯顾及挨打者的心理感受。心理学研究已经证实,哭喊有助于减轻、缓解心理上的痛苦,使疼痛变得可以忍受。大哭一场是人本能的疗伤方法,哭过之后,心理可以变得轻松。“六四”是民族身体上巨大的伤口,19年后仍在汩汩流血,疼痛仍未消除。挨打者需要哭喊,需要从内心深处把痛苦宣泄出来,这是最基本的人性需求。 但19年来,哭声被强行压抑着,被强行憋在喉咙里。坚持打人但不许喊疼,唯一的理由,也许就是在打人者看来,哭声是危险的,哭声中也可能包含着对打人者的抗议和不满。但对人类来说,哭是一种本能,人从娘胎里出来就会哭泣,哭是最基本的人性。残忍的事情不光是打人,打人但不许挨打者哭喊,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! “五四”是青年的骄傲,因为当时的政府向青年抗议者妥协了,释放全部被捕的青年,没有给他们扣上动乱的大帽子,没有秋后算帐,并且撤职了在外交活动中未尽职维护国家利益的官员。“六四”更是青年的骄傲,但因为官方拒绝回应青年的全部要求,不肯做出任何妥协,宣布青年的行为是“反革命动乱”和“反革命暴乱”,并向青年挥起屠刀。“五四”的骄傲来自于官方的妥协,成为青年人的节日,“六四”的骄傲则来自青年的鲜血,他们愿意用自己鲜活的生命,养育中国的自由之花,更应该成为青年人的节日。纪念“五四”,更要纪念“六四”,反帝的话题已经成为历史,因为帝国主义的历史已随着美国的出现而被终结,但专制主义并未退出舞台,反专制依然是青年人的使命。 从“五四”到“六四”只有一个月,从“青年节”到“全国哀悼日”,需要多长时间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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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耕 从“五四”到“六四” |